【編者按】 近日,從南寧市民族事務委員會傳來消息:為規(guī)范推廣壯文在社會中的使用,《南寧市壯文社會使用管理辦法》自2013年7月1日起施行,規(guī)定重要公共場所名稱的招牌和標牌,應按規(guī)定格式同時使用壯文和漢文。屆時,壯文的社會使用管理將得到進一步規(guī)范。
一直以來,黨和政府高度重視壯文的傳承和推廣,成立了壯文翻譯室,歷屆黨代會和每年的全國“兩會”設有壯文文件翻譯和壯語同聲傳譯,人民幣上還有壯文……
但與官方不遺余力推行壯文相比,民間對壯文的使用熱情并不高,壯族作為中國少數民族中人口最多的民族,但在日常生活中壯文的使用率卻是較低的,對于不少壯族同胞來說,他們甚至不知道自己的母語是如何創(chuàng)造出來的?而造成壯文使用率不高的原因是什么?出路又何在?
她在人民大會堂為“兩會”做翻譯
今年34歲的馬蘭飛,是天峨縣六排鎮(zhèn)云榜小學的壯文教師。2013年1月15日,她通過了層層篩選與考核,終于接到了2月19日赴北京參加全國兩會民族語言翻譯工作的通知。
能得到這種寶貴的機會,緣于“貴人相助”。2012年3月,在和河池市少數民族語言文字工作委員會主任馬志華的一次聊天中,馬蘭飛提到她還沒到過北京,很想去北京看看。當時馬志華鼓勵她說:“你好好學習壯文,掌握好壯文知識,一有機會,我就讓你免費到北京‘旅游’。”之后,馬志華還讓她到相關部門找一些壯文翻譯的書籍。
2012年5月,馬志華有意推薦馬蘭飛參加十八大的壯文翻譯工作,可是黨代會和“兩會”沒有從各市縣選翻譯的先例。滿懷希望的馬蘭飛心里多少有點失落,可是,馬志華卻一再鼓勵她,要她努力提高壯文翻譯水平,爭取參加全國兩會的民族翻譯工作。
2013年元旦過后,一直在為參加全國兩會民族語言翻譯工作做準備的馬蘭飛終于等來了機會。元月4日,中央翻譯局對馬蘭飛的壯文翻譯等能力進行相關考核,元月7日,又對她進行政審。經過層層篩選及考核,馬蘭飛終于等來2月19日赴北京參加全國兩會民族語言翻譯工作的消息。
3月3日下午,身穿一身少數民族服裝的馬蘭飛一出現在人民大會堂前,就成了耀眼的明星。許多人大代表及各大媒體的記者紛紛上前來詢問,她穿的服裝是哪個少數民族的。馬蘭飛自豪地對他們說:“我是壯族的,這是我們的壯族服裝。”之后,她又用壯語重復一遍。話畢,一大群人大代表便搶著和她留影,記者們也紛紛按下快門。
“做夢都沒想到自己能到北京參加‘兩會’的民族語言文字翻譯工作。”馬蘭飛說,即使每天處于緊張狀態(tài),即使每天都處于隨時待命狀態(tài),有時候還通宵翻譯文件,可她一點也不覺得累,反而覺得很幸福很自豪,她通過自己的努力讓代表們看到被翻譯成壯文的文件。
馬蘭飛說,全國“兩會”的翻譯工作異常的嚴謹、認真,容不得半點差錯,稍微出點差錯就有可能引起民族之間的誤會,且中央翻譯局的“6個0”工作要求里也有一項“0失誤要求”。因此,她在翻譯時異常地小心謹慎,一遇到有疑問的地方就立刻翻閱字典進行查閱核實。
在京期間,馬蘭飛和壯族工作人員及壯族領導盡情地用壯語交流,盡情歡唱壯族民歌。“以前,在家鄉(xiāng)時,周圍的人都同是壯族人,感覺不到那種民族氛圍。可是,到了北京,受那種特殊氛圍的感染,頓時感到自己作為一名壯族人很自豪。無形中也會自然而然地去維護自己的民族形象、民族尊嚴和民族利益。”
女壯文翻譯員的成才之路
馬蘭飛自幼學習壯文。5歲那年,看著比她大一兩歲的哥哥姐姐們背著書包去上學,馬蘭飛也吵著鬧著去上學。父親拗不過她,只好答應送她去讀書,可誰知學校的漢文班因她年齡小,再加上學生已招滿,不肯接收她。無奈之下,她父親只好把她送到壯文班。好不容易爭取來的讀書機會,馬蘭飛當然很珍惜。她拼命地學習,有不清楚的地方就請教老師。
初中畢業(yè)后,老師建議壯文成績優(yōu)異的馬蘭飛繼續(xù)深造學習。1993年,年僅15歲的馬蘭飛在父親的陪伴下,來到了位于南寧市武鳴縣的廣西壯文學校,開始她新一段的壯文學習生涯。盡管當時很少有人愿意學習壯文,許多人也不重視壯文。且村里人也不理解她,并對她父親說,像她這么聰明的孩子不應該學壯文,學壯文會誤了她的前程,因為他們發(fā)現學壯文的人大多沒能捧上金飯碗。然而,從小就喜歡壯文的馬蘭飛不在意眾人的看法,刻苦鉆研壯文知識,努力提高自己的聽說讀寫能力,而學習壯文之余,馬蘭飛也不落下漢語的學習。
1997年,馬蘭飛以優(yōu)異的成績畢業(yè),并順利回到家鄉(xiāng)學校——天峨縣六排鎮(zhèn)云榜小學當一名語文兼壯文老師。剛開始,學生對壯文沒有多大的興趣,可馬蘭飛用一口流利的壯語激情洋溢地為學生們上了幾節(jié)課之后,學生們的興趣開始大增。之后,他們在馬蘭飛的帶領下,認真地學習壯文,還時常用壯語開展一些娛樂活動,參加一些比賽。
馬蘭飛說,學習壯文知識不但不會影響學生的漢語知識,相反的,壯文知識可以發(fā)散學生的思維,促進他們更好地學習漢語,她自己本身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此外,學習自己本民族的壯文,了解自己本民族的文化,還可以培養(yǎng)學生的民族自豪感。
幾年來,盡管很多人不愿學習壯文,一些壯文學校也不像當年那樣受熱捧,而許多當年一起學習壯文的同學也都改行或者改為上語文課或其他課程。然而,馬蘭飛一直堅持了下來,并不斷提高自己的壯文水平。只要一有關于壯文的活動、比賽,她都踴躍參與,并先后獲得2008年、2012年廣西壯語故事演講比賽二等獎,2010年《少年閏土》獲全區(qū)壯漢雙語教師說課比賽三等獎等。
壯文翻譯背后的“神秘團隊”
憑借自己的翻譯才能出現在人民大會堂,在很多人眼里他們是很光鮮的,其實在“鎂光燈”下,其中的艱辛只有他們自己知道。
馬蘭飛只是“兩會”上的壯文翻譯之一,與她一起奮戰(zhàn)的是來自中國民族語文翻譯局壯文翻譯室的工作人員。壯文翻譯室成立于1986年元月,是中國民族語文翻譯局下屬的蒙、藏、維、哈、朝、彝、壯七個民族語文翻譯室之一。翻譯室的16名成員全部來自廣西,他們共同承擔著“兩會”會議文件的翻譯工作及人民大會堂的壯語同聲傳譯工作。
覃忠群是壯文翻譯“國家隊”中的老隊員了。1987年黨的“十三大”召開前夕,尋找壯語翻譯的工作在全廣西展開。當時覃忠群還在平果鄉(xiāng)下的中學做老師,“那時很年輕,沒有想那么多,只想著如果能去北京工作那該是件多么驕傲的事啊。”覃忠群笑著說。為了能實現自己的夢想,他勤學苦練,積極準備著壯文翻譯的考核,然而他的領導卻搖頭了。“那時領導很看重我們這些到鄉(xiāng)下中學做老師的大學生,哪有那么容易就放我走?”最后,領導也經不住覃忠群的軟磨硬泡,更是看到了他為了成為一名壯文翻譯所付出的努力,終于同意了他的調動。
“十三大”召開前,覃忠群和同事一起集中在一個賓館里,“那是我第一次去北京,本來以為去首都工作會很風光,誰知一到北京大家就被‘關’了起來,緊接著任務就來了。”覃忠群回憶說,當年還沒有電腦,任何文件一拿到手,馬上就要動手進行翻譯,經過一次次謹慎地審查之后才能拿去進行鉛字排版、印刷。覃忠群告訴記者:“很多文件都是第二天要用,前一天晚上才發(fā)給我們進行翻譯,所以熬夜通宵是常有的事。哪怕漢文版改動了一個字,我們也要對壯文版進行糾正。”
比起馬蘭飛,壯文翻譯室的李秀玲和韋彩珍可是兩位老資歷的壯文同聲傳譯了,她們已經為全國兩會及黨代會服務了20多年。兩位翻譯均畢業(yè)于中央民族大學壯語言文學專業(yè),“當時學習壯文根本沒想到有一天壯語可以傳播在人民大會堂里。全國有55個少數民族,但是能在“兩會”這樣的盛會上發(fā)出自己聲音的民族只有七個,我們壯族就是其中之一。”韋彩珍告訴記者。
然而進入人民大會堂的興奮與激動很快就被強大的工作壓力掩蓋。李秀玲說:“領導在讀講話稿時,我們的工作量不大,只要對著稿子用壯語讀就好了。最怕的就是代表們的即興發(fā)言,有時涉及到一些專業(yè)的詞匯,我們沒有詞典可以參考,只能憑借自己的經驗將它解釋清楚;有時一些代表地方口音較重,我們要豎起耳朵認真聽,不然稍一疏忽就聽不懂了?,F在越來越多的領導人倡導脫稿發(fā)言,這更增加了我們的工作難度。”
除了這些難題,同聲傳譯們還要努力提高自己的語速,“漢語翻譯成壯語之后,詞匯量要增加40%左右,我們要想跟上代表們的發(fā)言,就必須要提高語速,同時還要翻譯得清晰、明白。”韋彩珍說,“總之,我們一定要有很強的心理素質,隨時應對突發(fā)狀況。”